避暑贵阳一周多,留存心底的就是“此处亦可居”了。
年7月,举家迁京。京城以凉爽接纳我这个湖南游子。最近两三年,北京不“北”,七月流火。难求甚解,先听从友朋呼唤,短居贵阳再说。
知我放不下手中工作,亲友以贵州省图书馆新馆相诱。贵州省图书馆坐落在会展北路和林城路相交的山包上。整座建筑像交错叠累的精装书,端庄但不凝重。拾阶而上,心怀向往,不由得增添了书山有路的脚力。在图书馆前,不高不矮、不大不小地立着一扇月亮门,从下往上看到图书馆,从上往下看到的是会展中心。框架制造效应。这扇门是书院的象征。有了这扇门,从图书馆到会展中心之间的视觉空间才不致虚空。书籍以思想培育读者观察世界的方法,作为总类存在的书籍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工具箱,路径、门径与图书馆之间的抽象关系原来可以演绎得如此具体翔实、充分自然。
步入图书馆,空旷、通透,亲切宜人。传统知识是神秘的,以幽暗、神明为特征,现代知识是透明的,以结构、人文为亮色。路过总服务台时,看到了“此处亦可居——刘学洙个人回顾展”的简单告示。在公共图书馆里,再精深的思想家、再博大的学者也只几本书、几卷书而已,这位先生在这里的个人回顾展,能回顾什么?能展示什么?我不以为意。
观赏图书馆当然不能坐直梯,而应该走滚梯。沿滚梯转折而上,总能意想不到地发现“科创空间”、“听书馆”、“音乐阶梯”、“胶囊书屋”等功能性场所,数字时代的阅读形态琳琅满目,贵州省图书馆新馆服务阅读、引导阅读的功能设置真让人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随滚梯徐徐升上六楼,一墙旧报纸醒目在望。这让我惊喜(我曾短期谋饭中原某省报新闻研究所),更让我惊异的是:报纸已经退出了数字时代的主流媒介,一个省级公共图书馆,在特藏部的入口处,展示一墙报纸,意图是什么?专业理性如何评估?走近细看,这一墙剪报的作者均为刘学洙。为何专为他的新闻作品做专墙展示呢?如果这个省报记者在贵州新闻史上有地位,这里可是贵州省图书馆而不是贵州省新闻出版博物馆呀。
一排简易陈列柜里,错落有致地展示着刘学洙的手稿。细致理清其中一页文字,我知道这个展览的主人一定有故事,因为他出生在一个有故事的家庭,那样的故事悠远,在现在的年轻人听来简直不可思议。他在《母亲》的起始页写道:
从我四岁那年起,父亲就出外谋生,相隔13年,再见到父亲时我已17岁。在我4岁之前,父亲也少在家,每年回家探亲,顶多住一个月又走了。很奇怪,那个年代回家探亲还带被子。临走前,我见母亲与父亲一道,把一个帆布制的大行李袋平铺在大花厅的走廊上,伏起地上,将被子朝帆布袋中间的两个开口处往里塞,再平放进被单、枕头之类的东西,然后把行李袋折叠起来,用鬃绳捆扎紧。看到他俩在忙乎,我就知道父亲又要远行了。母亲嫁到刘家,只有头两年度过家庭团聚生活。后来父亲去厦门谋生,不久又远在扬州。
刘学洙手迹《母亲(上)》。
这两柜手稿,或谈家庭,或谈工作,或与友人通信,确有一定的思想、历史价值。读过大半,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主人身份,转身发现另有一个直径十多米的环形展架,开放式地陈列着主人的一些证书、藏书、书信等。原来,刘学洙年从贵阳团市委调入贵州日报社,年1月从部门负责人直升贵州日报总编辑,年贵州日报社实行社长负责制,他又担任贵州日报社第一任社长。年卸任社长后,笔耕不辍,在贵州文史研究方面贡献颇多。
在省级公共文化场所,如此相对完整地回顾、展示一个改革开放新闻出版人,在我的视野所及,这属全国首例。我看得即使非如痴如醉,内心也思绪翻涌。近20年,我沉迷改革开放出版史,突然面对刘学洙这样的改革开放新闻人个案,我渴望了解更多,理解更深,环顾四周,才发现在走廊一端有个留言台,放着观众意见簿和装订成册的刘学洙展览小册子。翻到刘学洙生平页,看见朱厚泽与刘学洙年亲切谈话的合影,我才为自己哑然失笑: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