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涛出生于苏绣之乡镇湖镇,她的母亲姚秋英女士年轻时在苏州刺绣研究院深造学习顶级肖像绣,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手艺人。
在绣娘堆中长大,又由母亲言传身教,刺绣之于姚涛,是日常氛围中耳濡目染的熏陶。
自小依着太湖嬉戏,她喜水亲水,并且名中含水;其父赐名为涛,意在盼她去追求惊涛骇浪般超越凡常的人生经验。
于是18岁那年,她离开熟悉的故土外出求学,选择了与刺绣艺术无关的专业;却又在毕业后回归,因热忱与使命,女承母业,经营工作室雅韵绣庄,担负起传续故乡与家族传统手艺的事业。
丝线如水,是天下至柔,亦是至韧。
姚涛身上也凝聚着这样的两种力量:丝丝针线在她指尖婉转绽放出精秀,而对于如何为这门古老手艺在前行中开辟阔路并注入新的活力,她充满见地和坚毅。
作为四大名绣之首,苏绣针法多样,极富变化性。
而对针法的选用,则要基于对具体题材和形态的考量。
近些年,苏绣传承人中融入了姚涛这样的高学历新生力量,对于针法的学术研究、技巧的创新、题材的丰富和审美的升级,形成了非常积极的推动作用。
针法是刺绣的语言,它的表达决定着作品最终效果的呈现。
比如在《写意牡丹》画面中的美妙韵味便得益于乱针绣里的虚实针。
插针时反复不断的交叉针形成这样错落有致、虚实相生的效果。
深色重点被点缀出来,而浅色慢慢虚化。绣娘在绣制过程中,需根据主题的变化来调整两根线段交叉时的幅度。
对于颜色和光影的掌控,也由主题需求和绣娘的自主性阐释相结合。
虽然苏绣作品的主要题材来源于名画,古画,姚涛却深有体会刺绣有别于绘画及其他视觉艺术的独特性:刺绣表达更细腻,而且蚕丝线独有的丝光使得刺绣作品在不同的角度的光泽度有殊异的美感。
在雅韵绣庄的作品《相印》《亭亭玉立》中,明暗的对照都得到充分而鲜明的表达。
静谧针法表达了水波的平宁,光影深浅中的细纹勾画出水面暗涌的动势,令人想起印象主义画家对天光水影的描摹。
虽然姚涛大学没有涉及与刺绣艺术相关的专业,在毕业后继承刺绣事业后她对自己有精进的专业要求。
除了参加美术设计方面的学习,刺绣中更重要的品性是创作者对生活细节处敏锐的察觉,对微小的美感缓慢而深入的体味。
姚涛说,只要作品可在生活中能找得到原型,她都会细致观察。
这一精神亦是传习自母亲。绣花就去观察花,以及在不同光影下花的形态有何递变。绣小鸟就去买只小鸟观察,发现幼鸟到长大后它的羽毛和嘴部细节都会有变化。
姚涛在观察中有时一站就是小半天,虽有辛苦,而其中妙味,自有怡悦,“我觉得不管经历多专业的训练,用心是最大的收获。”
因而刺绣也是一场与时间交涉的艺术,或言,时间也是绣娘的一件材料。
除了在生活中隐形投入的时间准备,真正的绣制过程更要付出漫长而耐心的实践。
比如在满绣作品中,是先绣背景,再绣主题和细节。按照图片的层次,绣花的时候要注意先绣下面的花瓣,上面的花瓣压在上面才有立体感。
有些小幅作品可以在一天一周完成,大幅的甚至要一年或三年完成。
身为人母的姚涛,也视她的作品们为己出之子。
她说,一幅作品的创作,在确定选的稿子时就像刚怀孕做出来的b超单,然后每一步都是团队一起亲力亲为,从开始找配线选定色彩的基调,再到直接用刺绣语言表达出心中的审美图景,这是一个孕育宝宝在慢慢长大的过程。
“最后作品呈现的心情是复杂的,期待已久的激动,感动。”
这样步骤繁复、时间漫长的过程对刺绣创作者内心的定力有极高的要求,而这个过程也成为作者自身调修性情的养料。
古人形容手工艺者心境的措辞是:“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姚涛对此有亲身感受。
做一幅刺绣必须要静下心来,如果说一直忙忙碌碌或心浮气躁,偶尔坐下来绣几针,那这作品肯定一般,好的作品要先静下心来,研究,试探,比较,斟酌,刺绣需要先静心,反之刺绣也能让人静心,这个关系有点难表达,当人静下来后刺绣时仿佛时间都是静止的,世界只有我和我的作品。
因为在这个充满焦虑和匆忙的时代,匠人物我两忘的工作状态是一种宝贵的心境引领。
孔雀(曾获得银针杯金奖)
作为目前保留最完整的绣种,苏绣近几年频频作为国礼出现在世界舞台,但姚涛依然洞察到苏绣在现代发展过程中的困境。
她认为目前的苏绣大部分偏传统和偏高端,精良的作品一般人无力消费。
由此,她平时会花许多时间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在艺术展览中寻找新鲜的视觉灵感,并且有意地引领苏绣往更实用、更接地气的方向发展,让苏绣无论是作为装饰品还是延伸品能成为更多人家的美学陪伴。
姚涛还有另一个名字歆玥格格,歆玥是她女儿的名字,她希望未来也能将这门沿袭了上千年的古老手工艺传授女儿,因为她的手艺就是由母亲传授的,代代相传是她的愿景。
作为一个新兴网络时代的手工艺传承者,姚涛也致力于思考如何让讲传统刺绣文化在这种高速速食环境中得以持久延续。
姚涛认为线上的歆玥格格与东家的合作得以让天南地北的无法到达苏州又喜爱刺绣文化的小伙伴们也能欣赏到纯手工的,高端私人定制的精品苏绣。
姚家母女弘扬东吴刺绣文化、传承苏绣精髓的期盼在新时代依然充满生命力。
本期作者: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