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医学科学院院校长王辰院士(资料图)
当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流行仍未结束,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科技创新是决定性因素。
党和政府历来高度重视医学与健康科技创新工作。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作出了实施创新驱动发展、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实施健康中国战略、科技创新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重大部署。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背景下,人民群众多层次多样化健康需求还会持续快速增长,国家对医学科技创新也将提出更高要求。与之相比,我国医学科技创新体系尚未形成整体优势,在医学科技创新的能力与产出、体系与机构、投入与支持等关键方面还存在不足,仍存在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
一是总体投入不足,投入结构和方式不合理。据不完全统计,欧美等国家对医学与生命科学创新投入已占民口科技投入的40%-70%。据可及的年数据,我国在医药领域研究投入仅占全球的1.2%,远远低于美国、欧盟和日本(分别为44.2%、33.4%和14.3%),根本难于支撑我国现代医学发展,与第一人口大国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远不相称。
二是临床研究薄弱。我国临床研究设施和人才相对匮乏,仅有少数临床研究机构可以进行国际多中心临床研究,还未曾领导或牵头进行生物药或者小分子药物国际多中心大样本临床研究,成为制约医药创新领域的薄弱环节。基于我国患者自身数据的循证医学产出严重不足,只能被动接受和采纳国外的标准规范。
美国通过NIH等常规性基金,对生物医学领域的基础研究、转化研究、临床研究、应急研究等给予支持。我国目前对于转化研究、临床研究等主要通过3-5年一个周期的重大项目方式投入,没有设立常态性的临床与转化医学研究基金,严重制约了本来基于巨大人口资源应有的临床医学科技发展,未能有效激发潜力巨大的临床研究活力,未能培育形成现代国家医学科技创新体系,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防控的科研能力亦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三是创新资源整合不够,科技创新体系有待完善。与其他行业领域相比,未来医学健康领域科技创新更强调坚持基础研究、临床研究和产品研发全链条的有机融通。尽管我国医学研究病例资源丰富,但研究资源缺乏统筹集成和有效整合;我国生物数据产量已经占世界1/3,上升速度最快,但数据库、样本库、生物资源库等研究资源的汇交标准、共享机制等尚待健全;庞大的资源优势尚未转变为健康保障科技产出的优势,需要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打破我国研究力量的分散分割格局,真正实现优势资源集成统筹。目前,世界主要科技强国的国家级机构在引领科技创新发挥了很好的“旗舰”作用,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MRC)、医院(INSERM)等国家级科研机构。目前,我国国家级科研机构的引领作用有待发挥。
四是支撑保障体系亟待健全。西方发达国家高度重视科研支撑条件建设,在科技文献、科学数据、实验动物、细胞和菌毒种、动植物种质、人群队列与生物样本库等生物资源的收集、保藏和共享方面建立了一系列平台,并建立了与生命科学相关的多个大型科学设施。借助其资源优势,不断制定世界生物医药技术研发规则,建立资源、技术和标准壁垒,强化其在科技创新中的话语权,并对其他国家采取不同程度的技术和资源封锁。我国目前在医学健康领域尚未建设国家实验室,国家生物医学数据存储、管理与共享平台,以及菌毒种、细胞株、实验动物、文献资源、人群队列等国家级高水平资源平台的建设还有待加强,国际依存度高,美国等发达国家对我公开进行技术和资源封锁,一旦停止供应,将对我国医学研究产生严重影响。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握世界大势、立足当前、着眼长远作出的重大战略布局。充分认识新形势下科技自立自强的极端重要性,深刻理解科技自立自强的核心要义,准确把握科技改革发展的重点和方向,对于加快建设科技强国和现代化强国具有重大意义。新时代,我国医学科技工作者肩负着更大的使命,需要有更大的担当,集中力量开展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快解决一批药品、医疗器械、医用设备、疫苗等领域“卡脖子”问题,实现医学健康科技创新的自立自强,有力促进国内大循环,畅通国际国内双循环,打造未来发展新优势。具体思考如下:
一是建设新型国家医学科学院。结合医学健康领域国家实验室建设,建设真正的国家医学科学院,围绕服务于国家目标的重大科技命题持续攻关,既解决当前急迫的抗疫等重大技术攻关问题,也开展长周期、高难度的研究,培育立于全球医学科技前沿、可堪承担国家使命的创新战略力量。赋予其行使规划、统筹、引领国家医学研究和管理科技资源的职责,代表国家意志,独立、客观、科学地分配和管理基金使用,避免利益冲突,把握战略先机,避免战略贻误。
二是健全国家医学健康科技创新体系。从知识创新、技术创新、临床转化的全链条整体谋划,推动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企业、医疗机构的融合互动,发挥其在医学科技创新中的不同作用,构建分工明确、优势互补、开放协同的新型国家医学科技创新体系。重组国家生物医药领域重点实验室,统筹国家临床医学中心平台建设,打造辐射全国的医教研全链条协同创新网络。不断强化资源投入和资金的稳定支持,用于涉及国家安全或不依赖市场机制的疾病防治公益性研究、平台建设、人才培养等,为保障我国人口健康事业提供坚实有力技术支撑,形成我国医学与健康领域新技术新产品的源头供给。
三是设立独立的国家医学健康科学基金,加大对医学健康科技创新的支持力度。在现有五大科技计划(专项、基金)门类外,单独设立国家医学健康科学基金。该基金侧重于支持医学健康临床与转化研究,与以支持基础科学研究为主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形成衔接,促进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协同发展。鼓励开展跨学科交叉研究,激发更多“从0到1”的原创,持续稳定支持我国医学健康科技创新。
四是充分发挥国家医学中心和国家临床研究中心的引领作用。长期以来,我国临床医学研究部署不够,在临床医学这一重要环节的医学创新平台建设“几乎空白”,限制了临床循证研究的开展和临床指南的编制,也影响了研究成果的临床转化。针对上述情况,相关部委启动了国家各专科医学中心和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建设工作,已设立各领域国家医学中心10个,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50家,下一步,应充分发挥国家医学中心和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引领作用,以临床医学实际问题为导向,重点开展临床循证研究、转化应用研究、应用推广研究及防控策略研究四类研究;推动生物样本、医疗健康大数据等资源的高效整合利用,在各疾病领域建成国际一流水平的生物样本库和数据库,搭建国际一流的临床研究公共服务平台,为高水平科技攻关提供条件平台支持。
五是强化医学与健康科技创新的自主保障。充分整合国内现有医学健康数据资源,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高质量的数据管理与信息共享平台系统,成立国家生物信息中心,实现数据存储、管理和共享系统一体化;建立国家细胞资源库、国家菌毒种保藏中心、国家药用种质资源中心、国家实验动物中心等。提前布局,加快生物医学研究试剂和科学仪器设备的国产化进程,妥善应对断供、断网风险,实现我国创新资源的自我保障供应。整合优质资源,建设可与UKBiobank(英国生物银行)等比肩的大型自然人群和专病队列,建设开放共享的生物样本库。提升国家医学图书馆功能,长期战略保存医学与健康等领域专业文献、图书馆和期刊,保存珍贵医学学术资源,建立更完善的类似美国NCBI(美国国家生物信息中心)和PubMed(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的本土化全球生物医学文献检索系统。
作者:王辰(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医学科学院院校长)
编辑:魏芯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