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说,精品书是每一个出版机构的持之以恒的追求,而作为一个职业编辑,如果能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能策划、编辑、出版若干种传之久远、不断再版的精品书,也就是长销书,那么,其职业生涯也是大书特书和闪光的。
不过,被众多出版人瞩目、被广大读者垂青、被各大图书馆珍藏的精品书,可不是唾手可得的,这需要相关人员付出巨大的心血和编辑智慧。我以为,举凡精品书都是如同精品佳肴一样,需要“熬制”出来的。没有这个出版定力、人生定力、文化定力,希冀精品书信手拈来,只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近闻江苏人民出版社在年问世的“海外中国研究丛书”(以下简称“海外丛书”),苦熬了34年,终于把自己“熬”成了中国学术出版的一面旗帜。
截至年4月,“海外丛书”已出版图书种,时间跨度从远古到当代,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科技、医疗等主题无所不包。丛书作者几乎囊括了海外最有影响力的中国学研究专家,如早期的拉铁摩尔、费正清等,中生代的孔飞力、周锡瑞、伊沛霞、贾志扬等,目前的中坚力量高彦颐、薛凤、魏希德等,另外还有旅居海外的华裔著名学者如萧公权、杨联陞等。
“海外丛书”在学术界、读书界、出版界逐渐树立起良好的口碑,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学人与读者,成为公认的中国学术出版的一面旗帜。“海外丛书”在34年间,“熬”成了传统,“熬”成了品牌。不难设想,这34年里,这个社换了多少任社长总编,不但遭遇过版权危机,也遭遇过经济问题而搁浅的窘境。但是,这些困难并没有让这套丛书终止,而是毅然决然地坚持了下来,成为一套卓有成效的品牌丛书。
应当说,能在一个出版单位,连续几十年坚持出版一套高品质丛书,是极为不多见的。绝大多数情况是,随着策划人、编辑、社领导的退休、调动,相关项目也大都搁置。因此,这套丛书熬成了大书、品牌书,是出版业坚持高质量出版的一个典范。正如烹制佳肴需要慢火熬制,精品书尤其需要编辑能坚持坐冷板凳、在寂寞和清苦的探寻中,寻觅到这一方出版的绿洲。
一、精品书的发现需要慧眼
如果说,编辑是文化的伯乐和优秀作品的助产士,那么,精品书的发现,需要的不是一般的慧眼,而是具有前瞻性、战略性、可行性、科学性的火眼金睛。
因为举凡具有精品书性质的书稿,开始时,未必都是满纸哲理、引人入胜。也许是作者的一个想法,也许是作者投来的看似没有多大出版价值的普通书稿,也许是一般人看不大懂的书稿。如何将这些具有潜在出版价值的书稿,打造成为众人公认的精品书,就需要编辑具备别人没有的独到发现、独到提升。
编辑对作品的鉴赏、选择、加工、提升、宣传等环节上发挥的主体作用则至关重要。编辑的价值是任何环节的工作都不可替代和比拟的。
如在出版史上广为人们赞颂的马克斯韦尔·埃瓦茨·珀金斯是美国查尔斯·斯克里伯纳出版社的一名文学编辑。上世纪20年代,他相继发现和培养了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托马斯.沃尔夫、欧内斯特.海明威等美国新一代优秀青年作者。
他担任编辑,先后出版了菲茨杰拉德的《人间天堂》《了不起的盖茨比》,沃尔夫的《天使,望故乡》《时间与河流》,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作品。这些作品奠定了这几个作家在现代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使他们成为20世纪20年代“爵士时代”的发言人和“迷惘的一代”的先驱作家,海明威则成为美国精神的象征。而作为这些名家的发现者,他在这家出版社工作了36年,直到去世。在此期间,没有一家出版社的编辑能像他那样发现这么多才华横溢的作家,出版他们的作品。
由此可见,编辑需要有专业的鉴赏能力,能够从大量的来稿中沙里淘金,发现作者与作品的潜在价值。编辑还要帮助作者提高作品的品质,在反复的雕琢中,焕发精品力作的风采。
二、精品书的锻造需要时间
我以为,优秀的编辑不但自身学富五车,还有着常人不具备的慧眼,他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自己要找的作者。如图书市场上的精品书,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其出版过程也充满着一波三折。
余秋雨在前言里说道:他第一次把书稿交给了一家出版社,那家出版社把这本书定位为旅游景点卖的小册子,嫌篇幅太长,要删减一部分内容,他一气之下要回了书稿。后来被上海知识出版社编辑发现,对书稿重新定位,作为社里的重点书,不但没有删减,还要求作者再增加部分内容,第一次印刷就出了精装和平装两种版本,并且下大力气宣传推广,很快风靡市场,成了超级畅销书,余秋雨也成了一个大众文化的风云人物。
可见,一本优秀的书稿也要找对了优秀的编辑,如果遇上一个不懂得书稿价值的编辑,如果作者只是简单地凑合出版,也不会产生名著《文化苦旅》的问世。因此,如何成为一个不平庸、不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漏掉一个优秀的作者,是对广大编辑的严峻考验。
陕西作家陈忠实的名作《白鹿原》,是编辑约稿并苦苦等了近20年,才得以最终出版的。试想,按照如今一般的出版规律,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对任何一个出版机构来说都不现实,很有可能早就放弃了。因为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耐性和眼力。别说20年,就是等几年都是不大可能。按照如今的出版机构年度考核,每个编辑,一年都有工作指标和绩效。让一个编辑总是对出版社领导说,某某的书稿还在等待,无疑是宣判自己的约稿策划无能。因此《白鹿原》的作者,幸运地碰到了这样一个“千年等一回”的编辑,而编辑也对作者不离不弃,耐心地“催生”这部在当时被很多人不看好的作品,这是何等的出版智慧和出版胆识呢!
还有一个苦等作者佳作的事例,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应物兄》。这部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名作也是编辑等了13年的结果。自年出版了李洱的《花腔》后,人民文学出版社一直在等待着李洱的新作。每年出版社的选题表中总有李洱的新作在列,但迟迟不见身影。这一等待,就是13多年。
对作者和编辑来说,有几个13年可以等呢?13年间,李洱写坏了3台电脑,经历了人生的惨痛,他本人也从踌躇满志的中年变成了两鬓斑白的半百之人。
上述的几个事例充分说明,编辑的编辑力、文化品格、文化担当,是编辑在浩瀚的书稿中,披沙沥金的胆识、卓有成效的约稿和策划的一次完美的呈现和绽放。
从书稿到一部精品书,看似简单,其实蕴藏着编辑的大格局、大智慧。精品书作为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时代精神的展示和文化积累的释放,代表了文化强国的主旋律。因此,始终不懈地打造精品书,应是每一个编辑的毕生追求。
为了给精品书的产生和出版创造最佳环境,还得需要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各个出版机构,都应当建立健全精品书的科学出版体系,从而让精品书的创作与出版,都不再蒙受与读者失之交臂的风险。